诗歌选摘 | 从西安到无锡（组诗）
没有事前约定
大家都选择了高铁
似乎高铁就是我们的命
随行的老师都拿着经卷
我只提着两只
空荡荡的酱油瓶
龙门有一种象征意味
似乎那就是一个高地
一直翘首期盼着有人能前来
把它征服
五月洛阳的土地暑气蒸腾
香熟的麦子在农人的弯镰下纷纷倒戈
接受脱粒和敲打
经受暴晒和研磨
从不叫苦
隐忍而沉默
我坐着车
已经离开龙门很远了
还依然坐在车上
想了很久——
如果龙门是一道坎
我是什么
下雨啦
大地在召唤
博大，宽广，宁静，蔚蓝
造物的宽袍大袖拂过因果的花园
在每一个枝头留下悬念
鸟儿飞去天空
花朵结出果实
文字酿酒
草木安然
还有什么即将发生
描述的细节和故事的梗概
哪一个占据着更大的份额
人物的命运和社会的关切
哪一个更为激烈——
焦灼是一团火
我只想找一种表达和出口
让书写和意志铺满去路
把春天穿在身上
呼啦啦，樱花全开了
把夏天穿在身上
蜻蜓过水，睡莲蒙纱
红叶飞旋如水滴滑过指尖
雪里江南，转身梅花
沉思，浅笑，回眸，缱绻
敌不过纸上一团水墨晕染
举手簪花或低头思量
《诗经》打开，风雅弥漫
旗袍是云的倩影
落在江南的桥上流淌无邪
旗袍是诗的寓所
行走在诗的国度书写古典
移步向前，或者转身向后
旗袍都是不断流的东方
无法绕过的弯
樟树或者苦楝
那一株更好呢？它们
含着泪，听人间草木和芸芸众生的私语
在夜里，听万物吐纳
装满或放空自己
不在云端呼号
只站在泥土里
因为它
终于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说出了秘密
那口掷地有声的唾沫
不是斩钉截铁的诅咒
是咬牙切齿的目标和发恨
不是一个念头的产生和树立
是非得把自己逼近更高的高地
若干年后
如果我还来这里
我要掬一捧丹江之水与你对饮
让你听听河流的秘密。我要跟你讲讲那些溪流
经过了怎样的漫长跋涉，流动是怎样的
豪迈和用力
注：唾液句意向来自邱华栋老师的授课片段。
如果蛙声里藏着情书
风就是乡下那个摇响铃铛
给我送信的人
水边，路上，竹林的尘
都被扫走，白天的喧嚣沉入水底——
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看信，月亮慢慢地
升起来，装满大地的心
每一盏灯都是醒的，青蛙也是醒的
夜是夜的宿营地，从未属于
任何人
喝了这杯酒
就可以安睡。说完这句话
就可以安心别离……看落了这颗星斗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我爱
你我都将走进自己的世界
从此成为心灵相通的陌路
亦或，彼此相忘
从没有发生
水边歌声走远了吗？心底的呼唤
还在原野驰骋。田园杨梅的香鲜多像
你的心——
小小的，盛满温情，毛绒绒
今夜，每个人都是孤单的
我们深藏自己的心，却
裸露了不可言说的
秘密和心疼
一级，一级，再一级
原来下台阶和上台阶一样
是个困难的事情。原来正午的太阳
心怀冰冷，赶走了发生的一切事情
谁在叩门？我起了幻觉
周遭无人，只有人海的风
催促我匆匆赶路，只有人海的一些石子
深藏在背包里，静默或者呼号，欢喜
或者悲痛，陪我走在空茫的路上
泣不成声
再拐过一个弯，也许两个
长安城都不会向我招手
无论汗怎么流，火车怎样呼啸
太湖的这一池清水都不会为我沸腾
我深知自己不是
善于疾走的那个人。只是城下竹林里
吹箫的清客，绝望地爱上了夜的微澜
我打断蚊子的咳嗽，让自己的血流出来
只是想回答自己——
走，不要回头
但，还是忍不住
涕泪泗流
设想无数次
我还是错了。一匹马
从斜刺里跑出来
走的并非寻常老路
一条路歪歪扭扭的书写
像稚拙的情书
我早不写情书
只喜欢牵着云彩散步，去
有酒的国度，或随意地
种一些草木，收获清风满头
可今夜，我哭了。我不哭
这轮月亮怎么能亮晃晃地
升起来呢？糖含在嘴里
马上就要化了
说过再见，你我的声音
开始远离。你我奔向火热的生活
成为跳动的火焰、音符、春泥
成为安静的诗、小说、散文
不！应该成为一条大河
奔流不息
多年后如果相遇
擦肩而过时的默契，能不能呈现
蔚蓝？漾出海的声音
能不能再次谈起暴走的阴谋
那场滂沱大雨？能不能在
邂逅的黄昏，发出清凌凌的
带水的声音
这可真是个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