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再见

文·汥花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样的一次过程，我想我对生命的理解不会如此深刻。

对那一系列的昏迷与急救，我毫不知情，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麻药起作用前的那一刻。重新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缕曙光，以及家人脸上焦虑不安又无限怜惜的神情，让我意识到过去的四个小时，他们也许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满身的监测仪器告诉我，即便是一个本无太大生命危险的手术，也有可能成为人生的终点。虽然身体已经耗尽元气，但头脑已逐渐恢复意识，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进手术室前和家人不耐烦的寒暄，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惊心动魄，我想我一定会好好和他们说再见。

然而，更大的百感交集来自于第二天。父亲告诉我，我的一位远房亲戚独自在家时因意外摔倒，于昨夜骤然离世，直到今晨才被人发现。我的心，猛烈地疼痛，泪水肆虐。虽然从未见过这位亲戚，但是经历了自己的这一番波折后，我开始从心底里敬畏生命、审视生命！　 

人生若水，逝水无痕。然水入大海可以无影无踪，但水过之处必着痕迹。正如那清雨中凋零的花瓣，虽化作春泥，却留下了无尽的花香。也许这样的芳菲，我们在迟暮之年，依然回味而不能相忘。亲人也好，朋友也罢，不正是那无痕的逝水和零落的花瓣，尽管终究会消失于历史的长河里，但他们来过的痕迹，会让我们无限缅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的一生，因为未知而神秘莫测，又因为神秘莫测而让我们猝不及防。生命是有期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便画上了休止符，来不及去思考，来不及等你和你的亲人去接受。于自己而言，离去或许无奈，或许难舍，但终归是一种解脱，然而，对活着的人而言，这样的变故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悲伤与遗憾。

听闻印度教义中有四句箴言：“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我们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无法预测未来的事物，更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唯一可以做的是，面对每次的离别，都当作最后的一次重逢，去好好说再见。

有人说，亲人之间只有一辈子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们会相处多久，都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有这样一句台词：“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总不能好好地告别！”

我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在进手术室前好好和我的家人说再见，微笑地告诉他们：“人生是一场一个人的旅行，无人可以替代，总有人要离开，总有人要到来。我爱你们，我不曾后悔，也没有遗憾，也希望你们淡定从容地面对，若真到了离别的时刻，也请你们微笑着和我好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