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般从容

文·汥花

84岁高龄的爷爷突然从千里之外来看望我，甚是惊喜。挽着爷爷的手，漫步在青色质朴的长城上，爷爷突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看你吗？” 我开心地回答：“当然是爷爷想念我了呗！”

爷爷顿了顿，转过头认真地和我说：“爷爷是很想念你，但爷爷还想和你好好聊聊。”

“你还记得小时候看动物世界吗，里面的老牛总是舔幼崽的毛来表示对它的深切疼爱，舐犊情深就是这么来的。但是等到小牛慢慢长大后，它想再去吃母牛的奶时，母牛却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它踹开。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母牛懂得要在残酷的自然界中赢得活下去的机会，就必须要让小牛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

“人也是高级动物，所以，在你们幼小的时候，亲人们会呵护你长大，但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必定要放你们展翅高飞，而你们必须要放下这些依靠与牵挂，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爷爷已经老了，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趁着身体还行，这次来就是想和你告别，记住，以后不用多惦记我，作为亲人，我们已经走过了三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岁月，也结下了斩不断的血缘亲情，但是，任何一段缘分都有说再见的时候，爷爷希望死后你不要过度难过，所以，你要从现在开始，逐渐接受爷爷会永远离去的这一现实。我已经交代你的父亲，爷爷咽气后才允许他电话通知你回家，切记不要去责备你的父亲。”

看着爷爷红红的眼眶，我哽咽地问他为什么。爷爷回答：“你看到长城了吗?风雨飘摇中，它在这已经几千年了，然而你还能看到当年的秦始皇吗？还有，小时候你最喜欢看雪花飘落的美，然而你会去深究它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吗？爷爷的人生就像那雪花飘落的一段历程，落地了，也许化成水，也许结成冰，但那是它最终的归宿。我们都只是时光里短暂的一瞬间，再重的缘分也改变不了分别的现实，爷爷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走过了一程山水，也留下了一段故事，如今我不过是赤条条回去，但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汪水，爷爷希望你能若山水般从容，而不是把人生浪费在对无法改变的现实的无尽忧伤中去。”

我有些错愕。我也曾无数次思考有关人生的问题，但始终未理清过头绪。爷爷的一番话，让我感受到了一个长者对待人生的态度。这是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的随性，也是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随天外云卷云舒”的释然。

我想，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尽相同，对人生也都有自己的感悟，但愿听完这一席话，我能带着简单的心情，走在坎坷的路上，去体验未知的人生，等到我归去之时，也能有这般放下世间一切纷扰的心境，真正达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

文章来源于《能源评论》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