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资本: 典型投机客遇上非典型政客

文·李汜

曾是共和党金主，为布什家族输送经济弹药，也曾“投诚”民主党，摇身一变成为奥巴马的亲密盟友——BP资本（BP Capital）和它老尔弥坚的皮肯斯，凭借多年商海沉浮形成的投机思维，在高手如云的美国政坛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本届总统大选的白热化辩论时期，“典型投机客”皮肯斯对与奥巴马一脉相承的希拉里不置可否，而似乎对“非典型政客”特朗普青睐有加，这一次，精明的皮肯斯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

油市投机客

作为美国能源领域最知名的对冲基金之一，BP资本早已深深地打上了创始人T·布恩·皮肯斯（T·Boone Pickens）的个人烙印。

父亲从事石油区块采矿权的倒卖生意，母亲在物资管理办公室负责油品发放工作，得天独厚的家庭熏陶，使皮肯斯从小就与石油领域亲密接触。大学期间，皮肯斯从农机专业转向地质学，毕业后在菲利普斯石油公司担任地质勘探员，从此正式踏入石油行业。

那时的皮肯斯，还只是一个小富即安的愣头青，依靠稳定的工资收入养家糊口，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但是3年以后，皮肯斯就厌倦了当时大型石油公司中效率低下的官僚作风，辞职外出独自闯荡。艰难地熬过起步阶段后，皮肯斯创立梅沙石油公司（Mesa Petroleum），经过几次成功的并购行为后，实现了美国本土80%的天然气资源占有率，成为全美最大的独立油气公司之一。

1996年是皮肯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此之前，这位石油大亨把主要精力放在梅沙石油公司的油气业务，紧接着一场反收购战争在他和公司的前任首席财务官之间意外打响，两败俱伤的结局，直接导致另一个资本大鳄趁虚而入，最终使公司控制权易主。这次重大失利，让皮肯斯在接近古稀之年，遭受事业和家庭上的一连串打击——被迫离开一手创立的梅沙公司，与妻子离婚，患上抑郁症……

然而，也正是这次挫折让皮肯斯完成了从实业大亨向投机客的转变。

经过短暂休整以后，皮肯斯正式转战石油天然气期货市场，于2013年建立BP资本基金顾问公司（BP Capital Fund Advisor)。在这个创造无数神话与悲剧的领域，BP资本把投机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在经历最初2年内亏损90%的惨败后，豪赌天然气价格触底回升，终于时来运转，于2000年创造了投资收益5000%的传奇业绩，取代安然公司，成为全美最大的石油期货交易商。

凭借屡屡在石油和天然气价格重要转折点做出的正确押注，以及对石油稀缺性的大肆炒作，BP资本的规模如滚雪球般不断膨胀，旗下基金的业务也从期货跨界至股票市场，涉及的能源品种和企业遍布美国能源产业链。

目前，这家公司管理的净资产合计1.67亿美元，即使在原油价格触底的2016年上半年，这家年轻子公司的投资损失也仅仅只有80万美元。

政坛墙头草

在金融市场沉浮大半生的皮肯斯，灵魂深处早已牢牢地打上了投机的烙印，在他的意识形态里，支持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能让他和他的BP资本更加有利可图。

布什父子当政时代，政界高层与石油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政府也鼓励国内石油勘探和开发，特别是重视开发阿拉斯加禁区和美国西部石油天然气资源。在那时，BP资本大肆炒作石油期货，做空化工、橡胶行业，其资本布局与掌权者的政策导向完美契合，赚得盆满钵满。毫不意外地，BP资本成为了布什父子的提款机和共和党的金主，活跃于各种筹款集会。

但是2008年，BP资本与共和党的蜜月期戛然而止。奥巴马当选总统以后，其能源新政强调环境保护、摆脱石油依赖和构建清洁低碳能源体系。为了迎合新政府的主张，BP资本在全球金融业深陷次贷危机泥潭之时，宣布了一项推动可再生清洁能源的“皮肯斯计划”，准备建造世界上最大的风力发电场。

计划启动以后，BP资本不但在新闻媒体上斥巨资投放广告，而且向通用电气公司一次性购买了667架风能发电设备，让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皮肯斯确实对可再生能源产业寄予厚望。在他出版于2009年的自传《The First Billion Is the Hardest》中，皮肯斯花费了全书的近半篇幅来阐述自己对水资源和石油供给危机的担忧，并极力推销其“拯救美国的新能源计划”。

如果这项计划取得成功，那么BP资本就很可能在时隔10年之后，再次回归实业。可惜天不遂人愿，轰轰烈烈的可再生能源大计在1年以后就因资金不足、前景黯淡而搁浅。面对昂贵的风能和迟迟不能有效推进的能源新政，BP资本前前后后亏损超过3亿美元，不得不承认决策失败，回归油气行业投机的老本行。

经此一役，皮肯斯对奥巴马的态度也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在奥巴马任期即将结束之际，皮肯斯开始对其在能源方面的作为大加批判，认为奥巴马“是一个失败者，完完全全的失败者”，并表示“奥巴马从来没有推动能源的发展，甚至对能源一点都不关心”。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在2016年的总统大选中，BP资本回归共和党金主阵营，公开表达了对特朗普的支持。

金钱永不眠

BP资本首次发声支持特朗普，是在今年5月。大多数人认为，相比于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皮肯斯对横空出世的特朗普寄予更多希望，因为前者沿袭了奥巴马政府对待能源的态度，希望对水力压裂施加更为严格的监管措施，鼓励发展可再生能源等绿色能源，而后者仍坚持认为石油是美国能源政策的核心，应该减少对石油勘探开发活动的监管，提升石油产量。

这种猜测不无道理，因为对皮肯斯这样的投机炒家而言，商品价格的涨跌都不是问题，只要交易对象能够持续吸引资金关注，保持金融市场热度，他就能够从中源源不断地攫取利润。刚刚在风电领域折戟沉沙，皮肯斯对新能源难免心有余悸，此时特朗普表现出回归传统化石能源的意图，理应与皮肯斯的利益取向一致。

但是随着竞选进程的推进，皮肯斯的心理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9月的一次公开发言中，皮肯斯直言不讳地表示，2016年的美国大选“吓得他够呛”，唐纳德·特朗普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候选人。不难看出，由于特朗普一贯的口无遮拦，以及在大选辩论期间爆出的性别歧视言论，皮肯斯对这位非典型政客仍然心存疑虑。

皮肯斯说，“这个国家已经厌倦了眼前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而这正是特朗普的技能大放异彩的好时候”，看似夸赞的一句话，实则暗含着疑惑和不安，透露出对特朗普当政以后可能出现的大动荡和格局重塑的担忧。

虽然特朗普比希拉里更能给偏好能源行业的BP资本带来盈利预期，但特朗普的当选，却也同时意味着不确定性的大幅上升。这位享有“嘴炮”名声的房地产商，在竞选时的承诺有多少能兑现不得而知，随之而来的政策改变更是无法估量。要知道，未知的风险比确凿无疑的萧条更让金融玩家们厌恶，华尔街对此了然于心，所以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更有可能保持现状或仅是微调的希拉里。

作为一个依靠投机实现逆袭的老牌炒家，皮肯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顺势而为的道理。虽然在石油行业的特定语境下，希拉里的能源政策取向弊大于利，但特朗普的诸多设想，在当前全球石油行业普遍低迷的情况下，也未必能有效转化为实际利益。更何况，皮肯斯早已在2008年向人们证明，当事不可为之时，他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入可再生能源的怀抱。他的基金需要生存，他的慈善事业和美国能源大计同样需要财富来支撑，归根结底，盈利仍然是首要目标，如果有更好的赚钱机会，BP资本一定不会死守油气领域。

今年2月初，皮肯斯在接收彭博采访时曾表示，要出清所有原油投资，准备等待原油库存下滑之时再重新入场，而随着油价触底回升，到了第二季度末，BP资本旗下的能源基金与合伙企业基金已经再次拥有了诸多油气公司的股票和债券。在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投机客皮肯斯面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治舞台只是决策时需要考虑的诸多因素之一，无论是特朗普还是希拉里最终登上总统宝座，逐利都将继续成为永恒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