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洵：王朝最后的贪腐

文·杨早

每到王朝更替或社会转型的时期，“反贪腐”都成为一个焦点话题。前朝的“失政”可以推到贪腐者身上，新政则可以树贪腐者为典型，证实前朝的不得人心。

1912年1月1日的南方各报上，满眼都是庆贺中华民国成立的广告。不过，《申报》还是向着北方的满清权贵，捅了一刀。今天选中的靶子是海军部大臣，加郡王衔的载洵。

说来也很有意思，清末贪得最凶腐得最烈的，人人都知道是庆亲王奕劻，但是报章并不太拿他说事。媒体喜欢攻击的贪腐分子，南边是引发“保路运动”的罪魁祸首盛宣怀，北边则是载洵。

报上说，载洵在光绪三十四年（1908）前不过是一穷贝勒，虽然是老醇亲王（奕譞）的六儿子，但没人搭理他。改元宣统，他攀上了五哥摄政王载沣，又是筹办海军，又是监督光绪帝崇陵工程，中间还去美国考察了一趟。宣统即位三年，载洵的不法收入超过700万两。

这次清廷要对付南方民军，发行爱国公债，亲贵大臣肯破悭嚢的不少，像摄政王载沣就掏了20万两，惟独载洵生怕朝廷知道他钱多，只认了万把两。但另一则消息则让这位洵郡王想低调也低调不了：“载洵载涛出运动费十万元，密雇刺客十余人，潜来上海，谋刺程德全、黄兴、伍廷芳、温宗尧、汪兆铭诸领袖，已经起程。”不肯买爱国公债，倒肯花十万元买凶杀人？这载洵心里究竟如何打算？

实际上，南方报纸攻击载洵而不攻击奕劻，多半是因为奕劻已经退出权力中枢，已是有钱的死老虎一只。而载洵，还是满洲亲贵的中坚，看1月6日的报道，他和载涛、良弼等人还“时开秘密会议”，搞得总理大臣袁世凯忧心忡忡，怕被这些年轻贵族干掉，不仅加强了警队护卫，还专门要求英国公使保护哩。

你以为“北洋之父”袁项城就没有反制之道吗？段祺瑞为首的北洋将领迅速表示，要求满洲亲贵“捐饷”，还点了载洵的名，声称不捐就将“激烈对待”。这可把载洵给吓坏了，赶紧向内阁上呈文，将其家财细数开列清单，表明他愿意“毁家纾难”。

载洵开出的清单只含公债、存款、股票、金银首饰、奢侈品等“动产”，共计银元573000多。《申报》讽刺说，列出来的数额只有实际财富的十分之一，这叫毁家啊？

到了南北议和，清廷退位，没了职权与爵位的载洵也就没了消息。直到3月14日，南方专使北上迎袁，曹锟军队发动兵变，载洵也跟着吃了挂落。

载洵最后一次出现在新闻报道中，是在1912年5月13日。首届内阁海军总长刘冠雄，到北京接收海军部，只拿到了“银元十枚，银十两，铜元一千余枚”。海军部在清末是最富的部门之一，载洵任海军部大臣以来，未购一舰，未造一港，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钱？刘冠雄拒不接收，并以民国的名义，要求新政府彻查。

后来？后来自然没了消息。新政权既已立定，奕劻尚且保住了存在西洋银行的存款，盛宣怀也避免了抄家，载洵会是一个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