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上的单车时光

文·欢颜

十几年前的小镇林荫路上，校门前没有成排等待的机动车。从家里到学校，二十几分钟路程，我们在那条好像没有尽头的路上骑着单车来回，一边聊着偶像剧的剧情、新出的磁带、精彩的比赛、头天的作业、班里的八卦、哪个另类的老师、下个月的考试，一边猛蹬着车子，追逐日光。

回望少年时代的读书岁月，似乎总也少不了一辆叮叮当当作响的单车作伴。红绿灯前停成一排，变灯的瞬间大家好像听到运动会的发令枪，默契地抢着出发。学校前，大家推着车子涌进大门，蓝白校服的青春少年，一路打闹着将车子锁进车库，开始一天的书海之战。 

放学时，校外的世界总能冲淡整天课后的不耐和疲惫，如同久困的鸟儿飞出囚笼，我们沿着林荫路，一路骑行回家。这一次我们不再着急，慢慢悠悠地拖着时间，三言两语说定了拐去路口的小店，挑上看中已久的小说和漫画藏进书包，一边吃着冰凉的雪糕一边练习单手扶把往家走，摔了就和看热闹的一起大笑一场，不知疼。如若在某个岔路口忽然改变了主意，还会躲着红灯转了弯，骑着车往新开的旱冰场去，一边做了坏事一样偷笑，一边编着晚回家的理由。

后来，留下陪伴多年的单车和挂心的父母，孤身去了另一座陌生的城。结识了一群新的人，见到一个新的世界。在大学校园里穿梭，教学楼不远不近，偶尔看着有人骑车走过，要么潇洒如风，要么后座上载着个甜蜜的人，心生片刻不屑，我也曾有一辆单车，骑得更加潇洒如风！随之是羡艳，然而，自己却实在没了非骑车不可的理由。

女生宿舍楼下从不缺等人的男孩子，站在阳台边望下去，是独自来，结对走的人；是结对回，独自去的背影。唯一不变的是那排单车，每天停在固定的位置，固定的人来取，载着固定的人。自己骑了那么多年车，从未斯斯文文地坐在后座上，靠在温暖的背上暖着脸，也无从感受臂弯里圈了整个世界是怎样一种感觉。忽然间理解了甜得发腻的爱恋为何人人向往，因为纯洁，因为美好，因为温暖，因为有牵有挂有心跳。想着想着便心泛涟漪，暗生期许。

有一天，我望着楼下的车，取车的人也抬头望见了我。我们隔着三层楼的空气，却好像对面而立。他有漂亮的眼睛，一辆漂亮的单车，有让我着迷的微笑。于是，与所有的青春同路，我恋爱了。坐上单车后座，如同幻想的，圈着他的腰，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靠在他背上，跟他聊音乐节、足球赛、东野圭吾的新书，穿过整个校园赶去上课。

年轻的感情如同单车骑过学校门前的隔离带，永远颠颠簸簸。我们吵架，我们伤心，我们和好，周而复始。再后来，爱情死了，我们散了。离校前，管理人员开着卡车，装走了那些早已无人认领的旧车。

工作之后，忙碌的庸常，总让人忘记时间。直到有一天，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片一排排鲜艳的共享单车，记忆突然复苏，骑着单车的人从眼前闪过，在夕阳投洒的林荫道上，时间再次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