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终端机发明者

文·老铁

彭浩翔的新片《春娇救志明》上映，又引起了预料之中褒贬两级的反响。而夹在中间的，依然是一些心有不甘的老影迷。

作为彭导的老影迷，多数人和我大概都不情愿他拍大众商业片，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天马行空恣意妄为的个性才迷上他的。但是，导演也需要更大的事业空间，也要追求更好的生活，用电影里的话说就是“也要成长”。不管你情不情愿，也要接受他的改变。

但是，要服从某些习惯的规则，把自己纳入狭窄的套路中，才能获得更大的事业空间，这本身不就是一个悖论吗？

其实前人早已告诉我们，“带着镣铐跳舞”就是现实的常态。如此说来，只是一味抱怨彭导“堕落”并不明智，在彭导的商业片中，继续心平气和地体验只属于他的特色，或许更好一些。

跟《志明与春娇》相比，两部续集作为爱情喜剧片，风格确实鲜明：大众话题、更多的笑料和戏剧冲突、完整紧凑的叙事和大团圆的结局，无不显得轻熟。但是，里面精心穿插的细节，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们跟其他同类型电影的不同：一个人做出了很多改变，始终无法改变的那部分，大概就是他最执着的个性了。

当然，彭导的怪趣味和恶作剧，能让众人眼中无聊甚至反感的小事变得趣味盎然，是他一贯的欢乐属性，无需多言。这里要说说他的另一个难能可贵之处，就是善于用荒诞的情节反衬现实。

《春娇救志明》里有个滚珠迷宫玩具，是彭导在日本旅行时遇见的，当时同行的妻子不想让他买，因为玩具太大很难放进行李箱里，但他还是忍不住买下了。电影里，志明和春娇用这个滚珠迷宫玩具来做决定，遇到争论不下或者犹豫不决的事情，小到晚餐吃什么，大到是否要分手，都可以交给它。只需把滚珠从迷宫上面放进入口，看它从哪个出口滚出来，就一切OK了。

吃饭之类的小事还好，若把人生的重大抉择交给一个玩具，看起来未免过于草率甚至无厘头。但是，导演也正是想通过这种无厘头，表达对现实困境的反思。我们虽然懂得许多道理，但在说服别人还是自己做出选择时，往往面临困难。即使在当时做出了完全合理的正确选择，回头去看，未必就是好的选择。那么，自己严肃思考做出的选择，跟滚珠迷宫随机的选择，又有什么区别呢？

彭导这种思考可谓由来已久，12年前，他在电影《青春梦工厂》里就制造了分歧终端机。是的，就是在冯小刚导演的《非诚勿扰》中出现的那个分歧终端机。在冯导的电影里，那只是一个搞笑的道具，而在彭导的电影里则是他关于世界和人生的隐喻的一部分。他制造这个机器，当然不是为了终结分歧，而只是想说，这种对于孩子很有用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到了成人的世界却被抛弃，不正是因为成人的世界有太多道理，因为成人太相信自己改变命运的能力？

能让我们感到有趣，或者进而引发一些这样的思考，为此我们也应该感谢彭导。就像《非诚勿扰》的片尾字幕所说的那样：“感谢分歧终端机的发明者彭浩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