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从意识到荒谬开始

文·小武

荒谬感无处不在，只要我们稍稍抽离生活的惯性，朝身旁略作张望，便会有这样的感慨。就在刚刚，有人告诉我，一个老师带着9岁的儿子游泳，由于疏忽，小孩子被淹死了。还有一次，一个大学同学嘱咐我帮他买一些考研的复习资料，我跑去问询，随后再联系他时，他却已经得白血病死了。他瞒藏着很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想考研，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比起无常带来的荒谬感，日常的生活中何尝不是充满荒谬，29岁的法国作家加缪在影响巨大的哲学散文集《西西弗的神话》中写道：“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工厂工作四小时，午饭，又乘电车，四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很容易沿循这条道路。一旦某一天，‘为什么’的问题被提出来，一切就从这带点惊奇味道的厌倦开始了。”这种带着自我觉醒的厌倦，却是人们认识生活荒谬的起源。作为日后“荒诞哲学”的代表人物，加缪将“荒谬”推到近乎本体论的高度：“荒谬在于人，也同样在于世界。它是目前为止人与世界之间的惟一联系。”

意识到世界的荒谬本质，出路又在哪里呢？很多人选择把自己交给信仰，无论是信仰上帝，还是信仰主义，总之，信者得救。这种信仰的务实性，被加缪引用的俄国思想家舍斯托夫说得很明白：“确切地讲，真正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世人眼光看不到的出路。若非如此，我们何以还需要上帝呢？只有在要求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的时候，人们才转向上帝。”

选择信仰，就意味着相信尘世间有超出理性之外的东西，也意味着接受宗教或主义所允诺的来世与黄金世界，唯此，现世的痛苦变得可以忍受，牺牲也有了意义。但这并不必然表示人们对理性与现世的放逐，对“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执着于现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儒家，便是这样的代表。只是，在他们的心中，仍然抱守着意义与价值，加缪无疑走得更远，他不愿意亲近上帝，也不会承认生活本身的意义。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只有把问题推到极致，答案才会显现。生活若没有意义，反而更值得人们经历，真正有力量的人，会坚持下去，以坚持而清醒的态度，目击这荒谬、希望与死亡互为角逐的人生戏剧。

加缪的态度，容易让我们想到深受克尔凯郭尔、尼采思想影响的鲁迅：“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只不过，在鲁迅是反抗绝望的话，在加缪便是反抗荒谬。

反抗的代表便是希腊神话中受到诸神惩罚的西西弗。西西弗不停地把巨石推上山顶，石头由于自身重量又滚下山去，他不得不重复这无尽的苦役。这何尝不是人类命运的隐喻：“今天的工人终生都在劳动，终日完成的是同样的工作，这样的命运并非不比西西弗的命运荒谬。”但西西弗藐视神明、仇恨死亡，对生活充满激情，他用搬掉石头的方法否认诸神，成为荒谬的英雄，在加缪看来“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其实，对每一个清醒而坚持的现代西西弗来说，真正的生活，正产生于对荒谬的反抗，他们也应当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