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能源评论》>《能源评论》2017年第10期

【悦读】聆听苏联的心灵

发布时间:2017-10-31 作者:

聆听苏联的心灵

文·小武

1945年秋,二战刚刚结束,作为英国外交部的一名文化官员,以赛亚·柏林访问苏联。当代著名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柏林,出生于俄国里加的一个犹太人家庭,此次访苏还是他1920年十一岁离开后首次回到苏联,这也使他成为战后少数得以访苏的西方知识分子。

战后的列宁格勒已完成了公共建筑的基本修复,街道干净冷清,围城的惨痛经历依然萦绕在人们心头,居民普遍面容清癯,住宅宽广,因为围城中缺乏食物燃料,家具几乎被拆烧一空。在柏林眼里,经历了大清洗与大战之后的俄国文学、艺术和思想所表现出的境况就像一个刚刚遭受过轰炸的地区,只有几座像样的建筑还相对完好,孤零零地立在已经荒无人烟、满目疮痍的街道上。

屹立在那里的代表人物正是柏林在1945年先后拜访的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和阿赫马托娃。尽管两人在战前已经成名,但正是在卫国战争中,在俄国爱国主义情感的洪流中,两人的诗歌才开始受到了前线战士前所未有的诵读与爱戴。

刚一见面,帕斯捷尔纳克便向柏林谈起他1935年在巴黎参加反法西斯大会的情形。正是在那次大会上,不谙世故的帕氏告诉与会名流作家不要去组织,因为组织是对艺术的扼杀。回国途中,帕氏没日没夜与苏联作协书记谢尔巴科夫唠叨,以至于被认为精神错乱,某种程度上这也在随后到来的大清洗中保护了他。有些诗人当他们写诗的时候是诗人,写随笔的时候便是随笔作家,但是另外还有一类人,无论写什么做什么都是诗人,在柏林眼里,帕斯捷尔纳克和“阿克梅派”代表诗人曼德尔施塔姆便属于后者。

帕氏惭愧于自己早年的散文,对在大清洗中没有给予曼德尔斯塔姆该有的保护而心怀愧疚。他告诉柏林,斯大林曾打电话问他,曼德尔斯塔姆朗诵一首讽刺他斯大林本人的诗时他是否在场。帕氏却回答自己是否在场并不重要,他希望的是与斯大林见面谈论关于世界历史的重大转折,以至于斯大林挂电话时冷冷地说道:“如果我是曼德尔斯塔姆的朋友,我会更清楚如何来为他辩护。”然而,这就是帕氏,一个单纯正直的诗人。1956年,当柏林再见到帕氏时,他慨然地表示:“至少,我敢像海涅那样说:‘作为诗人,我或许不值得被记住,但作为为人类自由而战的战士,我必将被人们永远铭记。’”那次会面上,帕氏不顾家人的安危,极力主张在意大利出版自己极为看重的小说《日瓦格医生》。

而让帕氏成为苏联心灵,还在于他对俄罗斯深沉的爱,他对托尔斯泰的崇拜也缘于此,在他看来,托氏与俄罗斯就是一回事情。柏林发现,帕斯捷尔纳克心甘情愿地包容祖国的缺点,除了斯大林的野蛮统治;尽管如此,他还是把1945年看作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睁大双眼来发现那黑暗中的晨曦。

1980年,柏林将几十年前的会晤记录下来。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朋友建议他出版之前所写一系列对苏联文化与政治的观察文章,柏林却不愿在那样的时节增加一些幸灾乐祸的文字。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颗并不趋时的知识分子的心灵。直到柏林逝世6年之后,这些文章才以《苏联的心灵》为题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