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

文／胡续冬

去年10月的一个周日，当我在乌云密布、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走进中世纪建筑露天博物馆一般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时候，都走到了古老而壮伟的圣地亚哥大天主堂的门口，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真的已经置身于这座向往已久的古城。同行的友人里有离了阳光就不能活命的巴西人，感叹要是不下雨就好了，可以看看阳光洒满大天主堂的景象。本地友人摇摇头说，不，只有在凄风苦雨中，才能体会到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从神话和历史深处散发出来的动人之美，今天的天气刚刚好。于是没有带伞的我们就淋着雨在古城中穿行。因为是周日，当我们逛到华灯初上的时候，很多街巷已经空无一人，但是只有一个地方还排着长队，无数个看上去饱经风霜、背着巨大背包的肤色各异的人们，正在耐心地排在圣地亚哥大天主堂朝圣者办公室门外，等着凭借自己一路盖下来的印章在那里换取圣地亚哥朝圣证书。

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是基督教世界里的三大圣城之一，另外两个圣城一般人都很熟悉，罗马和耶路撒冷，但是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在中国的存在感极低，只有一部分资深驴友因为著名的圣地亚哥之路的原因，才对这座圣城有所了解。世俗的徒步爱好者口中的圣地亚哥朝圣之路，指的是从法国南部出发，翻越比利牛斯山，经过西班牙巴斯克自治区，沿着西班牙北部大西洋沿岸的山间小路走到西班牙加利西亚自治区首府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一条顶级徒步路线，平均来说走个个把月能走完。其实圣地亚哥朝圣之路是个复杂的系统，前面说的只是最通俗的法国之路，还有北西班牙之路、葡萄牙之路等其他路线，总之，条条道路通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

地处西班牙偏僻的大西北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为何会与罗马、耶路撒冷齐名？为什么朝圣之路到现在还如此火爆，甚至还列为了联合国世界遗产名录？这还得从公元9世纪说起。基督教成为罗马国教之后，有很多狂热的信徒一直致力于寻找耶稣十二使徒的遗骸，其他使徒的遗骸陆续找到了，只有第一个殉道的西庇太之子大雅各的遗骸一直没有着落。公元9世纪，有人声称在西班牙西北部发现了疑似大雅各的墓，经过教廷验证，被确认为是大雅各真身。据说是大雅各被希律王杀害以后，遗体被秘密用船运走了，在西班牙加利西亚的菲尼斯特雷（意为“世界的尽头”）上岸，葬在旷野之中。

这个发现引起了当时天主教界的极大震动，因为欧洲当时正处在穆斯林的威胁下，西班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一度被信奉伊斯兰教的摩尔人所统治，包括加利西亚在内的一批西班牙北部的天主教王国正在联合起来准备收复失地。大雅各遗骸的确认无疑给了危机中的天主教界一剂鼓舞士气的强心针。西班牙的天主教政权决定把大雅各坟墓的发现地命名为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意思就是旷野星光中的大雅各，并且着手在那里修建一座壮伟的教堂来存放大雅各遗骸。经过几代能工巧匠的努力，圣地亚哥大天主堂建成了，天主教徒们从那时起就纷纷赶去朝圣，一是想要亲自膜拜圣体以获得赎罪的机会，二是通过朝圣的行动为危机中的天主教加油。西班牙北部天主教骑士们在出发向南“光复西班牙”之前，甚至后来的十字军在出发前往耶路撒冷征战之前，都会来到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来朝圣，在中世纪，这里的确是天主教一个极其重要的宗教中心。

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城里的街巷上到处都是一个个令走完朝圣之路的人们欣喜得落泪的图标，就是一个蓝底黄纹路的贝壳形象，被雨水洗得透亮。正是这个图标，一路指引着徒步的人们走向终点。为什么贝壳会成为朝圣之路的图标，说法不一。一说是在中世纪的传说中，大雅各遗体被运到加利西亚菲尼斯特雷准备上岸的时候，负责运送的马在水中受惊，成千上万只贝壳将马和骑手托举了起来，让遗体顺利上岸。一说是因为贝壳的形状，散开的纹理最终都在中心点汇聚，这是对“条条道路通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一个隐喻。

几百年来，凡是来朝圣之路朝圣的信徒，教廷和世俗政权都会在一路上提供方便，其中延续至今的一个传统，就是沿路都有公立的廉价住宿地“庇护所”，在加利西亚境内，庇护所甚至便宜到只要5欧元就可以入住，还管一顿丰盛的加利西亚海鲜晚餐。每个庇护所都会在朝圣者出发时领到的里程记录上盖章，一路盖到圣地亚哥，就可以去朝圣办公室领朝圣证书了。对于大部分纯驴友来说，这张证书也就是一段非凡的徒步之旅的纪念，可是对于虔诚的天主教徒来说，这证书的含义远远超出了今生今世。古代时，曾有一种类似于今天代驾的职业，叫代为朝圣者，这些人替那些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亲自踏上圣地亚哥之路的人走完全程，并以雇主的名字领取朝圣证书，报酬颇为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