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佛大坝：一个不应被遗忘的美国梦

文／秦昭

11月中旬，美国中期选举正式开锣。对这次“期中考试”，现任总统特朗普志在必得。自今年6月以来，白宫为了给特朗普积极拉票，发布多项刺激本土经济的政策，但其中多数饱受争议。

比如在8月下旬，美国能源部曾拿出一份政策备忘录，其中“不用节约石油”及“继续发展煤电”的表述，就被认为是特朗普在能源领域最出格的言论之一。当然，这个表态也让很多人对美国非化石能源的希望彻底落空。其中最郁闷的，恐怕是对复兴美国水电寄予厚望的人们。

水电曾是美国重要的电力生产来源。早在18世纪，美国人就认识到了机械水力发电的优越性，并将其用于农业生产。20世纪初，美国又掀起一阵水电建设热潮，包括胡佛大坝在内的大型水坝均在这期间落地，水电占本国电力供应的比重一度超过四成。

特朗普对水电的态度一度颇为友好——2017年，美国众议院提出并通过了《2017水电现代化法案》。2018年年初，特朗普在与水电大国挪威总理会面时，还表示“希望美国进一步深化水电开发”。

但当下，水电仍然要为“化石优先”的策略让路，曾经的大坝将继续停留在消逝的美国梦中。

为救急而生

胡佛大坝诞生的20世纪30年代初，正值美国遭遇经济大萧条时。兴建水坝等公共设施，一方面可以解决就业，也能实现围垦，抵抗自然灾害。

大坝本应在1931年开工，但由于经济危机愈发严重，以至于大坝尚未开工，从美国各地涌来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庭就在附近扎营，在极为恶劣的条件迫切等待工作机会。

但即便火烧眉毛，政府也不敢轻言立刻开工。因为按照规划，胡佛大坝规模巨大，并将采用一些尚未经过实战检验的工程技术。几年前，位于洛杉矶的圣佛朗西斯大坝塌垮事故，就造成600人死亡。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政府要求进一步论证。

然而1931年的夏天极为酷热，白天最高气温持续在摄氏近50度。居住在简陋营地里的人们如同生活在炼狱一般。仅6~7月间，热死的人数就达到二十多。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被迫下令工程提前半年开工。

但工程本身难度很大，工人首先要在山崖里开凿出四条直径117米，全长5公里的隧道，把科罗拉多河水引开，绕过坝址。隧道开凿工作极为艰巨——洞中通风不好，隧道中充斥着机器的柴油废气造成的有害气体和炸药的硝烟。三十几名工人昼夜轮班在50多度的超高温下打洞爆破，前后又有四十多名工人因废气中毒和高温中暑死亡。

河水被隧道引开后，坝址的清理工程开始。为了保证大坝有坚实可靠的基础，工人们要清除掉坝址谷底和两侧山崖表面一百多万立方米疏松和风化的土石。峡谷两侧的峭壁几乎是垂直的。工人们被从崖顶放下的绳索悬吊在悬崖峭壁上打洞放炸药，爆破后再用钢钎凿下破碎的石头，坠落和飞石等危险随时会发生。

工人在高高的悬崖壁上荡来荡去，居然成了大坝工地上一个特别的景观，还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于是“大坝高空飞人”在美国各地的报纸上大出风头，继而吸引来大批专程来观看的游人。实际上，大坝工程并不像游人看到的那种与死神做游戏。据统计，此次施工中因意外事故死亡的工人就有112人。

最终，胡佛大坝比合同提前两年，于1935年9月30日建成。美国总统罗斯福为大坝揭彩。这座大坝高221米，宽379米。1939年9月，胡佛大坝水电站四台机组正式投产发电，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水电站。1961年，电站最后一台机组运行，发电能力达到1345兆瓦。2015年，胡佛电站的发电量达到3.6吉瓦时，为美国西南部人口稠密地区的三个州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提供电力。

直至今天，尽管人们给胡佛水坝赋予了旅游、航运等其他功能，但它最为人称道的作用，无疑是牢牢锁住了在汛期如脱缰野马般的科罗拉多河，并把它变成了安详平静的米德湖。

米德湖是美国容积最大的水库，从大坝起纵深180公里，有近千公里的湖岸线。这座水库的水容量32.2立方公里，相当于科罗拉多河两年的流量。米德湖的诞生不仅使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和加州的城镇得到迅速发展，而且让沿湖40万公顷土地和近两百万人口受益。

 因储能重生

不久之前，洛杉矶水电部门提出一个让很多人眼前一亮的新思路——借助储能，增加水坝和米德湖的价值。

用一句话概括这个思路，就是把水库变成“蓄电池”，让大坝成为抽蓄电站。具体来说，是在水坝下20英里的地方建造泵站，向上抽水至米德湖，让这些水再次从上游而下形成落差，产生更多电力。

而何时向上抽水、何时向下放水，则与周边新能源电站的出力情况有关。

胡佛大坝地处内华达州，是美国光照资源条件最好的几个州之一。在2014年太阳能发展最热的时期，内华达州太阳能发电装机规模增幅位列全美第三。2016年之后，美国掀起的风电投资热潮也吹到了内华达州。当下，尽管装机规模仍然较小，但根据美国风能协会的报告，这里已经在规划大规模风电项目。

而新能源项目快速上马，无疑会对电网的调节造成影响。胡佛大坝的抽蓄电站，可以根据用电需求变化调整，避免太阳能和风力发电出现供过于求，甚至导致电网过度负载而断电。

对胡佛大坝来说，改造可以增加发电能力。因为科罗拉多河本身虽然水量丰富，但落差不大，所以自建成以来，发电只能排在防洪、灌溉甚至旅游的功能之后。但如果改造的计划实现，大坝有望化身一个巨大的“储能电池”，重新在发电方面发挥作用。

事实上，让胡佛水电站发挥调节作用的想法，早在15年前就已经出现，但机缘巧合之下，这一计划始终没有实现。当下，尽管政府明确提出了2028年实现改造计划，但不少人指出，巨大的投入或将成为最大的问题。

据悉，这项工程目前预计投资30亿美元。当下，尽管化学储能的成本仍然较高，但很多人认为，随着技术提升，储能成本在未来的3~5年内降低将是大概率事件。届时，水电储能的经济性能否与之相比，将是项目能否持续推进的关键原因。

另一个关键因素，则是特朗普对可再生能源的态度。如果在未来五年，美国仍坚持化石优先的政策，新能源或将难以保持当下的增长态势。那么，在现有储能或将满足调峰需求的情况下，对于大坝的支持力度能否持续，将是一个不确定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作为曾经“美国梦”的代表，作为曾经的主力电源，美国胡佛大坝和水电都不应被遗忘，而是从其他角度发挥其更多的意义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