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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年味里的花椒香

发布时间:2019-04-28 作者:

年味里的花椒香

文/马俊江

新年,人们喜欢说年味,年味是什么味呢?时代不同,年也会有不同的味道。小时候家里穷,小孩子盼的年味就是炖肉的香味。汉人崔寔《四民月令》写大年初一,全家人按大小老幼,依次坐在先祖牌位前面,“各上椒酒于其家长”,举杯祝寿。新年的美酒里有一棵树——椒。酒香和树香融合在一起,是年味。

今人说椒,大抵说的是辣椒,忘记了汉字“椒”里有一棵树,而辣椒是一棵草。辣椒在明代才传入中国,此前悠久的历史里,“椒”是花椒。花椒不仅是厨房里的调味品,它也曾是人间一棵好树。人们甚至相信它是天上的玉衡星下凡,中国最古老的典籍和诗歌里,花椒树一直享受着人们的赞美。汉人王逸《楚辞章句》注释“椒”的时候,只三个字,却极简单极有力,像是一锤定音,标明其文化身份:“椒,香木也”。屈原建构的楚辞世界里,也曾有这样一句话:“惟佳人之独怀兮,折若椒以自处”。孤独的美人折一枝花椒树枝,期望“玩味”以忘忧——“味”是草木之香。“若椒”的“若”是杜若,杜若是香草,而椒是香木,屈原有时直接叫它芳椒。椒酒呢?屈原叫它椒浆:“奠桂酒兮椒浆”。《九歌》里,桂酒和椒酒,两种有香木的美酒都用来降神。当然,就像椒酒不是辣椒酒一样,桂酒也不是桂花酒。隋唐之前,“桂”是肉桂树。

南朝宗懔的《荆楚岁时记》比《四民月令》稍晚,也提到元旦饮椒酒的习俗。不过,书里写的是椒柏酒——酒里有了两棵香树:花椒和柏树。椒柏酒颜色好看——柏叶绿,花椒红,还有草木不同的芳香,而且寓意也好。“椒”谐音“交”,“柏”谐音“百”,元旦敬长辈椒柏酒,其意为:旧岁新年之“交”,祝福长辈“长命百岁”“百事大吉”。

椒柏酒是怎么做的呢?石声汉先生注《四民月令》时说,“大概是将‘椒花’(不是椒子)与柏叶同时泡在酒里面”。花椒树初春开花,不说元日没有,就是有,也没什么香味。古人说椒是香木,这香首先就是果实——椒子的香。宋人罗愿《尔雅翼》释“椒”,第一句就是“实多而香”。确实,古时也有人说用椒花做椒酒,可椒花就是花椒树开的花吗?在我们老家,做菜时先放葱花,可这葱花就是葱段儿,不是大葱开出的花。也可以用古人来证明,晋代成公绥有《椒花铭》:“嘉哉芳椒,载繁其实。厥味惟珍,蠲除百疾。肇惟岁始,月正元日。永介眉寿,以祈初吉”。题为椒花,也写元日祝福,可写的正是“实”——椒子。

清人孔尚任《节序同风录》也正好写到了椒酒的做法:把花椒炒黄,放在小袋子里,浸在酒中,煮开就好了。

古今演变,花椒虽还是花椒,可古人眼里的花椒已和我们的花椒大相径庭:今人的花椒只在厨房调味,可在古人那里,它可以是浪漫的爱情。《诗经·东门之枌》里,欢乐的少女就送给恋人一大把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