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荷说 

　　文／马俊江 

　　荷花有很多名字，粗略说起来，大致有荷花、芙蓉、芙蕖、莲花和藕花。中国的植物名字多，跟中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有关。同一棵植物，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常会有不同的名字。荷花最早可见于《诗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有说法认为扶苏指的桑树，荷华即荷花。古人生活，山山水水，山上有最古老的树，水边有最古老的花。《离骚》里称荷花为芙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芙蓉，是屈原《离骚》中出现的众多香草之一。美好的人把美好的花草穿在身上——荷叶做上衣，荷花做下裳。老是有人怀疑，屈原真把荷叶荷花穿在身上吗？香草配美人是艺术形象，也是寓意手法，更是抒情起兴。如果再问，那就看看哪吒，不也是身着荷花衣、荷叶裙吗？莲花的名字汉代以后才有，比荷花与芙蓉晚得多。“藕花”更晚，唐宋以后才出现。 

　　晋人郭璞注《尔雅》时说，北方人以莲为荷。我是北方人，我们老家确实说荷花，不叫莲花。宋人周敦颐的《爱莲说》只有百字，但流传久远。周敦颐是湖南人，他们那里应该是称荷为莲，所以作《爱莲说》。我是北方人，又好古，所以作《爱荷说》。当然，我们说的爱也有不同。周敦颐在文章中问：“莲之爱，同予者何人？”——谁和我一样爱莲花啊？似乎爱莲花的人很少似的。而我要说的是，中国人自古就爱荷花，从会唱歌写诗的时候就爱。“诗骚”时代的人爱香草爱果树远胜于爱花朵，所以，《诗经》《离骚》里的花不多，但却都有荷花。而且，周敦颐只是以爱莲做文章，并不动情；而屈原的《离骚》，却是以生命践行“出淤泥而不染”，情感要深重得多。 

　　古人爱荷花，远胜于其他花。其他花只有花朵本身，而荷，古人爱它的一切。因此，荷的每一部分都有了名字，简单说吧：荷，是叶，是长成的大叶子；刚出生的小叶，浮在水上，小小的，叫荷钱；花苞，叫菡萏；花朵，叫芙蓉或者芙蕖；莲，本来指的是花落后的种子，也就是莲子，莲子住在莲蓬里，莲子里绿色的小东西，现代植物学称为胚芽，古人叫它莲心，莲心味苦。莲子、莲蓬和莲心都是莲。古有《采莲曲》，采的是莲蓬和莲子。要是采花，会说“涉江采芙蓉”。荷的根茎是藕，古人这样叫，我们现在依然这样称呼。 

　　其他的花只属于花季，而荷花，不仅每一部分都被人喜欢，而且一年四季被人喜爱称赞。春天赞荷钱，夏天赞荷叶荷花，秋天赞莲蓬和莲子，冬天呢？荷枯了，“留得枯荷听雨声”，残荷枯荷也有一种别样的美。中国画有墨梅，而秋冬的枯荷，是天然的墨荷，水中倒影和水上枯茎败叶一样颜色，黑色的线条，也别有风致，虽然枯萎，但也并不是只让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