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张越月 

　　在不久前举行的2023全球能源互联网大会上，中拉合作能源转型新机遇主题论坛成为人气最高的分会场之一。该论坛由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拉美能源组织、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国网国际发展有限公司联合主办。“中拉能源合作如何持续推进”成为多位参会者关注的话题。 

　　在共建“一带一路”的过程中，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以下简称“拉美地区”）不是首批参与者，但从合作国家的范围，到落实“五通”合作的深度，拉美地区都堪称“典范”——截至2023年9月，与中国正式签署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备忘录的拉美地区国家已经达到22个，约占该地区国家总数的64%；2022年，中拉贸易额逼近5000亿美元大关，同比增长超过7%，中国是巴西、智利、秘鲁、乌拉圭等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截至目前，中国是拉美地区的第三大投资来源国，拉美地区则是中国海外投资的第二大目的地，中国在这一地区投资项目的企业已经超过了3000家。 

　　和全球不少地区类似，拉美地区既有经济转型的迫切需求，又备受气候变化问题的困扰。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社会文化研究室主任郭存海曾表示：“拉美国家在大宗商品退出‘超级周期’后，正寻求新的经济增长点，以推动包容性增长与产业价值链优化。” 

　　打造绿色产业链，是未来中拉能源合作的机遇所在——拉美地区在能源资源的开发利用和市场拓展方面潜力巨大，中方在能源工程建设、运营管理、设备制造以及资金技术方面具备较强的市场竞争力，那么应如何利用双方的优势，才能把握住中拉能源合作的新机遇？ 

　　“初级产品出口地”谋转型 

　　“初级产品出口地”是拉美地区给不少人留下的印象，如智利和秘鲁的矿产出口，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的油气出口等。在2023全球能源互联网大会上，拉美地区虽然仍是不少参会者口中的“出口地”，但“出口”的定位已经发生了变化。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会员单位智利氢能协会的执行主任马克斯·库尔卡表示：“我们（拉美地区）可以成为能源转型关键产品的全球出口者，生产可再生能源电力等推动全球能源转型的关键产品。” 

　　他所提到的可再生能源电力，正在支撑拉美地区绿氢产业的快速发展。以智利为例，根据该国能源部发布的数据，仅智利麦哲伦大区就能生产全球13%的绿氢。马克斯·库尔卡表示，智利正在降低电解槽和可再生能源成本，以实现“生产地球上最便宜的绿氢”的目标。 

　　无独有偶，矿产出口大国墨西哥也开始引入新能源汽车等相关产业，从去年开始，包括北汽、名爵、江淮、奇瑞在内的国产车企，以及大众、通用、福特、奥迪等海外车企纷纷在该国建厂。除了靠近潜在市场，墨西哥丰富的锂矿资源也是车企选择这里的关键因素。据统计，墨西哥已经探明的锂资源储量为170万吨，排名全球第十。 

　　要让资源转化为经济优势，推动更多企业在拉美地区投资，除了资源禀赋和政策支持，安全可靠的基础设施也非常关键。根据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相关研究，拉美地区拥有丰富的水风光等可再生能源资源，但是这些资源在过去并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提出建设拉美能源互联网，可以更有效地整合和利用水、风、光等清洁能源资源，有助于提高当地能源生产效率。同时，通过能源互联网，拉美地区可以实现跨地区电力交流和共享，提高电力供应可靠性，有助于满足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目前，拉美地区电价普遍较高，很多地区依赖于燃油发电等传统能源。通过建设智能电网、推广可再生能源技术等措施，可以降低当地能源成本。 

　　在中拉合作能源转型新机遇主题论坛上，巴西电力科学研究院总经理、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巴西委员会主席佩德罗·贾托巴表示，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为推动世界能源转型和应对气候变化制定了具体可行的路线图，中国正在大力发展清洁能源技术，希望国家电网公司在推动世界电力转型方面继续发挥引领作用，为拉美国家树立成功典范。墨西哥国家电力与清洁能源研究院院长、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墨西哥委员会主席乔治娜·蒙塔尔沃表示，希望依托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这一国际平台，进一步推动中国和墨西哥在氢能技术装备研发和先进输配电技术等领域的务实合作。智利南方能源公司首席执行官、全球能源互联网发展合作组织智利委员会主席塞尔吉奥·巴林托斯表示，智利分布式光伏项目正在快速发展，欢迎中资企业赴智利拓展相关业务。 

　　精准匹配技术与市场 

　　激发传统产业的内生动力离不开科技，面临传统能源升级需求的拉美地区更是如此。佩德罗·贾托巴认为，拉美地区已有的可再生资源有能力满足该地区潜在的能源需求，但前提是，要借助新技术调整能源结构和生产方式。 

　　事实上，以巴西为代表的国家在过去多年中关注并支持科技研发，巴西还提出了“让科技和创新服务于国家的再工业化，是巴西政府的优先事项和当代社会的迫切需求”的口号。但从地区整体情况看，拉美地区的科技研发水平和创新能力尚弱，不足以支撑能源转型。 

　　拉美能源组织能源一体化与安全司司长格洛丽亚·阿尔瓦伦加认为，拉美地区非常急迫地需要更好的科学技术。要促进能源转型，需要进一步加强在技术政策制定、技术咨询等方面的合作，来整体提高清洁能源转型的能力。 

　　如何应加强中国与拉美地区在技术方面的合作？据统计，中国对拉美地区出口的高新技术产品中，计算机与通信技术、电子技术以及光电技术产品是最主要的三类产品，而和能源转型相关的电力、氢能、油气等相关领域的技术产品仍较为“冷门”。在这背后，市场范围不够大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国内的技术尚未与当地本土市场实现更精准的匹配。 

　　对此有业内人士建议，在中拉技术合作中，需要进一步加大科技创新产品出口的力度，尤其是瞄准当地市场需求，扩大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的种类，针对不同国家，构建出多梯度、多层次、分领域的技术产品——在油气领域，可根据墨西哥、秘鲁、厄瓜多尔等国家老油田较多的现状，推广数字技术，实现对油田的二次开发；在电力领域，可针对巴西、阿根廷、智利等国家电网基础设施薄弱的特点，推广智能配电网技术，实现对电力的高效安全使用；在新能源领域，可利用拉美地区丰富的水能资源和新能源电力资源，推广水光互补、风光一体、光储结合等技术，用低成本实现对新能源电力的高效消纳。 

　　区域政策协同步伐需加快 

　　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不久前发布的《2023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报告》显示，2022年，拉美地区已宣布的外国直接投资项目总额接近1000亿美元，可再生能源是三大投资重点方向之一。这份报告还强调，如果该地区能够持续提升可再生能源在其能源矩阵中的地位，有望进一步承接更多投资和产业转移。外国直接投资将在加快地区能源转型、促进技术转让和扶持新兴技术发展方面发挥关键作用。 

　　事实上，在多个拉美地区国家近年推出的经济刺激政策中，绿色转型都是重点内容。巴西“国家绿色增长计划”的主要目标是将碳减排、森林保护和自然资源合理利用与“创造绿色就业机会和经济增长”相结合；墨西哥自去年以来推出了一系列政策，包括改造水力发电厂涡轮机，开发锂矿以实现到2030年50%的汽车达到零污染排放的目标，建设光伏电站和风能园区以及扩建输电线路等。 

　　虽然绿色发展大方向一致，但在具体的目标和政策中，各国的政策仍存在不同。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管理科学与信息管理系副主任黄涛认为，在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每个国家都需要进行能源转型，但由于各国资源禀赋和发展状况存在差异，不同国家需要制定适合自己的能源战略和转型策略。 

　　然而，不同政策和目标如果缺乏一致性，就会导致大范围的能源合作难以推进。黄涛以碳市场为例解释，欧盟碳价格和中国碳价格大约相差10倍。原因在于碳市场仍是一个政策性市场，各国碳市场也都各有各的特点，在政策缺乏协调的前提下差异必然存在，即便有清洁发展机制这样的跨国碳交易，差距也很难在短期内缩小。 

　　政策目标在执行中还存在滞后的问题。近年，葡萄牙国家能源网公司（REN）在智利等国投资了多个能源项目，该公司董事长罗德里戈·科斯塔认为，很多挑战并非来自技术，而是来自执行和监管。政府制定了很好的目标，执行部门就应该采取迅速的行动。 

　　可见，加强能源政策的沟通协调和发展目标对接非常关键。黄涛建议，有效的政策才能产生有效的市场，中国和拉美地区国家已有一些成功的合作项目，如果能加强政策协调，形成适应双方发展的长期新能源政策性市场，将有助于绿色合作的开展。 

　　目标对接和政策协同是形成一体化平台的基础，这将有助于推动项目落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网络主席杰弗里·萨克斯建议，可搭建一个有韧性的数字化平台，这也是当地（拉美地区）实现工业化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