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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悦读】吃瓜的瓜

发布时间:2024-02-27 作者:

  文/马俊江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吃瓜”有了新的含义。古人简单,说吃瓜就是吃瓜,吃完瓜再作首诗,算是对瓜的感激吧。《诗经》有诗:“七月食瓜,八月断壶。”这里指的应该是葫芦。七月,葫芦还嫩,可以做菜吃。八月,葫芦老了,可以摘下来,做壶,酒葫芦的壶。老葫芦锯两半,可做水瓢。乡下人家,每家的灶屋里都有个大水缸,水缸盖子上放一个葫芦瓢。渴了,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个痛快。 

  种葫芦需要搭架。夏秋时节,架上就会垂下一个个葫芦,很好看。“瓜”是个象形字,画的就是这个景象:“瓜”字的两边是藤蔓,中间,现在写作竖钩加一点,古字的竖下面,画的是一个圆圈,也就是一个圆瓜。 

  酒葫芦和文玩葫芦都是上下有大小两个圆,但葫芦也有单一个圆瓜状的,例如我们做水瓢的葫芦,还有老家的倭瓜。种倭瓜理应同样需要搭架,但有时候,也随意种在篱笆下面。倭瓜苗顺着篱笆爬上去,篱笆上就“长”出很大的叶子。 

  夏夜,每家门口都坐着乘凉的大人,在身边点一堆柴草,随便从篱笆上揪几片大倭瓜叶,盖在草堆上,火就燃不起来,只冒烟。烟,是用来熏蚊子的。大人们聊天,孩子们光着脚在街上跑。夜空里有蝙蝠在飞,飞得很低。孩子们一边跑一边扔鞋一边唱着:“蝙蝠蝙蝠穿花鞋。”很多年以后,我在北京一所外语学院读书。在外教的作文课上,我常写这些乡村旧事。外教是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先生,每次发回作文本,他都过来和我聊几句,最常说的是:“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我们都有关于乡土的温情记忆。 

  葫芦的历史太长了,闻一多先生考证说,我们的祖先伏羲女娲“就是葫芦”。女娲的娲,古音就是瓜。但倭瓜能考证的“历史”,已经是《红楼梦》里的段子。大观园行酒令时,乡下来的刘姥姥说了句:“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句子,不是雅句,瓜,也有些呆萌,引得一众才子才女哄笑。 

  萧红在《呼兰河传》里也写过倭瓜:“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尽管萧红那些睡醒了的花也不是什么名花,正是倭瓜花和黄瓜花:“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倭瓜花黄瓜花里,有对自由的渴望。人,不可能有绝对自由,但人永恒渴望,渴望比自由更美。要感谢萧红,若是没有她写出这些美好的句子,我不会太留意倭瓜、黄瓜。去萧红故居时,我在倭瓜和黄瓜架前驻足良久。那些花和瓜,因为萧红,有了别样寓意,格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