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碳市场在与国际连接的过程中，必须预先考虑并制定应急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风险和挑战。  

　　文／庄子罐 陈思翀 

　　自2013年深圳、上海及湖北等地开展碳市场试点以来，中国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规模不断扩大，成交量和成交金额逐年上升，覆盖了电力、钢铁、化工等多个行业。2021年7月16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以下简称“全国碳市场”）正式上线交易，交易中心设在上海，登记注册结算中心设在湖北武汉。同期，七个地方试点碳市场仍然继续运营。 

　　全国碳市场开市之初，首批纳入了2000多家发电企业，覆盖的碳排放量约占全国的40%。平稳运行三年后，全国碳市场扩围工作加快推进，2024年9月，生态环境部参照电力行业成熟的建设管理经验，编制形成了《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覆盖水泥、钢铁、电解铝行业工作方案（征求意见稿）》；12月，生态环境部发布就《企业温室气体排放核算与报告指南 钢铁行业》《企业温室气体排放核查技术指南 钢铁行业》公开征求意见的通知。预计全国碳市场纳入钢铁、水泥、电解铝三个行业后，覆盖的碳排放量将占全国总量的六成左右。 

　　全国碳市场、地方试点碳市场和重启的全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CCER）交易市场，共同构成了我国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 

　　我国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建设虽然起步较晚，但发展迅速，是我国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推动绿色低碳发展的重要举措。但也要看到，我国的碳排放权交易仍面临着市场流动性不足、价格发现功能不完善、资源配置效率不高以及风险管理手段不充分等问题。这主要体现在参与主体与交易产品的多样性欠缺、市场监管与信息披露不规范、市场广度和深度不够等方面。这些问题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市场的减排效果和国际竞争力，还导致国内碳市场的成熟度与国际市场相比仍存在差距。加强国际连接成为中国碳市场的必然选择。 

　　国际连接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COP29批准了《巴黎协定》第六条第四款，将建立一个由联合国监督的碳信用机制，为全球各国开展碳交易奠定基础。这个机制将允许项目开发者向监督机构申请注册项目，而项目必须得到实施国和监督机构的批准后才能得到联合国认可的碳信用。这意味着全球碳市场已经启动，更加大了中国碳市场与国际连接的必要性。 

　　国际连接对于中国碳市场的发展以及中国参与全球气候治理都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国际连接能够吸引更多的国际投资者参与中国碳市场，提高市场活跃度，增加市场流动性，提高价格发现功能。 

　　其次，国际连接有助于形成更加统一和透明的碳价格，促进全球碳资源的合理配置，减少碳泄漏（指当一个国家或地区实施严格的碳排放限制政策时，导致该国或地区的碳排放密集型产业转移到没有实施碳排放限制或碳排放限制政策较宽松的国家或地区，从而使得全球的碳排放总量并未减少，甚至可能增加的现象）。 

　　再次，国际连接有助于中国有效应对欧盟等国家实施的碳关税，增强中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促进全球范围内企业合理竞争的同时减少税收漏损。 

　　最后，通过国际连接，中国碳市场能够在全球碳定价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提升其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地位，增强中国在全球气候治理中的话语权，并推动全球减排行动的协调和合作。 

　　政府对碳减排工作的高度重视为中国碳市场的国际连接提供了坚实的政策支持。经过多年的发展，中国碳市场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市场基础和经验，为与国际市场的连接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此外，中国在全球气候治理中的积极参与，不仅展现了国家的责任感，也为碳市场的国际连接营造了良好的环境。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中国碳市场的国际连接不仅可行，而且迫切需要。 

　　国际连接的实施方案 

　　我国在构建与国际连接的制度时，要坚持公平公正、信息公开透明、环境完整性的核心原则，以确保市场的公平性和透明度。这些原则的贯彻不仅能够增强各参与方对市场的信任，还能提升市场的效率和效果，确保环境目标的实现。构建与国际连接的组织框架应全面覆盖交易主体、客体以及交易平台，明确界定各参与主体的交易规则，为国际连接提供清晰的制度指引和操作框架。 

　　在交易主体方面，应包括履约企业、机构投资者、个人投资者以及自愿减排企业。这些主体的参与资格、交易行为和责任义务都应有明确的规定，以确保市场的公平竞争和有效运行。在市场客体方面，交易的对象主要是碳配额和核证自愿减排量（CER），这些产品的定义、计量和认证都应符合国际标准，以保证交易的合法性和有效性。交易平台则应提供透明、高效的交易服务，包括交易撮合、清算结算、信息披露等功能，以降低交易成本，提高市场效率。 

　　与国际连接的方案设计可借鉴股票市场的“沪伦通”模式，先探索建立一个临时连接制度，利用存托凭证（DR）机制实现跨境交易。这种模式允许投资者在本地市场购买和交易外国公司的存托凭证，而不需要直接跨境购买股票，从而降低了交易的复杂性和风险。在碳交易市场中，存托凭证可以代表外国的碳配额或CER，使得本地投资者能够参与国际碳市场的交易，同时也为外国碳产品提供新的市场和投资者。 

　　为应对碳价差异，国际连接的方案可以设置数量限制、转换比例和边境税等补充机制，以减轻价格差异带来的冲击。数量限制可以控制跨境交易的规模，避免对国内市场造成过大影响；转换比例可以调整不同市场碳配额之间的价值关系，确保交易的公平性；边境税则可以作为调节工具，对跨境交易的碳产品征收额外费用，以减少价格差异带来的不利影响。 

　　同时，应明确个人、机构投资者以及自愿减排企业的参与流程，确保各类市场主体能够便利地参与国际连接。这包括开户、交易、结算、信息披露等各个环节的操作指引，以及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支持。通过简化流程和提供清晰的指引，可以降低市场主体的参与门槛，提高市场的活跃度和流动性。 

　　预先考虑应急方案 

　　我国碳市场在与国际连接的过程中，必须预先考虑并制定应急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风险和挑战。 

　　应急方案应包括调整排放总量上限、处理来自其他体系的配额、规划断开连接的过程和规则等因素。应急方案的制定应基于对市场风险的全面评估，包括市场波动、政策变化、技术故障等可能影响市场稳定和连续性的因素。 

　　具体方案应包括制定基于条约的解除连接的条件和程序，确保在必要时能够有序地断开与国际市场的连接，从而降低潜在的风险和损失。这可能涉及对现有法律和政策的修订，以及与其他国家或地区的协商和合作。在解除连接的过程中，应考虑到市场参与者的权益保护，包括投资回报、交易结算、法律责任等。同时，还应制定相应的沟通和公关策略，以减少市场恐慌和不确定性，维护市场稳定。 

　　位于湖北武汉的全国碳排放权注册登记结算中心将在连接国际投资者、促进国际合作方面发挥作用。在国际连接中，登记结算中心将向国际投资者提供及时、准确的市场信息，以进一步增强他们对中国碳市场的信心，提高他们的参与意愿。 

　　总之，制度设计与协调是中国碳市场与国际碳市场连接成功的关键。坚持公平公正、信息公开透明、环境完整性的原则，构建全面的组织框架，制定具体的连接方案和应急措施，可以确保市场的平稳运行，实现环境和经济目标的双赢。 

　　中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与国际投资者的连接对中国实现碳减排目标至关重要，有必要优先与市场成熟度相近的国家（比如韩国）建立连接，并制定补充机制以应对价格差异带来的影响。这些措施将使中国碳市场在全球碳市场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并为全球气候治理贡献中国力量。 

　　（作者均供职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金融学院、碳交易与碳金融研究中心。编辑：张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