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  |  本刊编辑部   执笔  |  本刊记者   苏慧婷 

　　全国两会前后，我国政府密集部署经济、金融工作，在宏观政策上持续稳增长稳信心，同时强调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在这一过程中，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具体任务也更加清晰。 

　　5%的增长目标稳预期 

　　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5%左右，是《2024年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所列今年发展主要预期目标的第一项。 

　　这是一个相对较高的目标增速。从国内来看，2023年，我国GDP实现5.2%的增长，达到126万亿元。没有了2022年疫情影响带来的低基数效应，在巨大体量的基础上继续获得6.3万亿元左右的增量，并不容易。国际范围内，多国面临大选，欧美产业政策调整频现，美元降息预期、日元加息预期等都可能带来不确定性。年初联合国预测，全球经济增速将从2023年的2.7%放缓至2024年的2.4%，中国虽然仍然高于平均水平，但也要降到4.7%；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更保守，认为中国经济增速只能达到4.6%。 

　　因此，5%的增长目标，一方面有助于稳定全社会的预期，激发增长潜力、提升民众获得感；另一方面，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国经济增速的“确定性”，摩根士丹利中国首席经济学家邢自强表示，这“反映了政府力图引导市场预期，打消了外部对中国中长期增长潜力下行的叙事，起到传递信心的作用”。 

　　政府工作报告在解释该预期目标时提到，“兼顾了需要和可能”。说到需要，是因为倒推来看，中国在短期内要面对稳定就业、居民收入增长、防范化解风险这几大挑战，中期要衔接“十四五”规划的连贯目标，长期则要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这些都需要在现有经济体量基础上继续实现这一增速。 

　　说到实现的可能性，报告起草组负责人、国务院研究室主任黄守宏给出了三个理由：一是支撑中国经济发展，包括2023年实现5.2%的增速，这背后的基本动因没有改变，而且很多方面在显著增强；二是今年以来经济发展的积极因素在增多，2023年制约经济发展的一些不利因素趋于弱化；三是去年以来采取的一些重大政策措施的政策效应今年也在持续显现。总结起来，就是动能在增强，阻力在消退，滞后的政策效应也在起作用。 

　　此外，报告还阐述道：“我国具有显著的制度优势、超大规模市场的需求优势、产业体系完备的供给优势、高素质劳动者众多的人才优势，科技创新能力在持续提升，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在加快壮大，发展内生动力在不断积聚，经济回升向好、长期向好的基本趋势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的确，在外需下滑、内需不足、贸易保护等风险和压力下，我国保持了良好的增长势头，依靠的正是上面这些优势。并且，我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优化正在持续。 

　　在2023年的GDP构成中，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经达到了82.5%，这一数据在2022年还只是32.8%，疫情前的2019年也只有57.8%。 

　　可以说，GDP三大组成部分，投资、出口、消费，在我国的重要性已经开始轮换。2023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到47.1万亿元，固定资产投资规模为50.3万亿元，这两项组成的内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111.4%，比2022年提高了25.3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在外需转弱的情况下，内需仍然支撑中国GDP增加了超过6万亿元。 

　　与此同时，我国的出口结构中出现了“新三样”，即电动汽车、锂电池和光伏产品，它们在2023年的出口增长都接近30%。这也说明，尽管中低端制造的外贸生意有所下滑，但中高端产业的接棒势头堪称迅猛。 

　　电动汽车、锂电池和光伏产业的崛起，背后都有我国政府以10年为单位的产业扶持，这样的产业培育也仍在持续。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列出了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量子技术、生命科学等未来产业新赛道。再加上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新增的氢能、新材料和创新药三个前沿新兴产业，都指明了今后一段时间发展的重点，也为我国经济的持续增长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宏观政策更加有力 

　　要实现今年的增长目标，更大力度的宏观调节政策不可或缺。 

　　政府工作报告明确，“强化宏观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加强政策工具创新和协调配合”。 

　　其中，对于财政政策的要求是适度加力、提质增效。2023年财政赤字率虽然年初拟安排3%，但在计入10月增发的1万亿元国债后，当年财政赤字率上升到3.8%。此前，综合考虑今年稳增长的需要和财政政策“适度加力”等要求，市场对今年财政赤字率的设定抱有较高期待。 

　　尽管报告中提出的赤字率仍然拟按3%安排，但赤字规模为4.06万亿元，比去年年初预算增加了1800亿元，同时，拟安排地方政府专项债券3.9万亿元，比去年增加1000亿元。还有一项特殊安排，就是从今年开始拟连续几年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专项用于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今年先发行1万亿元。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张斌认为，今年的财政政策有所加力。一般公共预算财政支出加上政府性基金预算支出，合计超过40万亿元，同比增速为8%，如果能实现，将会对GDP增速起到拉动作用。 

　　在财政安排中，超长期特别国债引人注目。超长期，通常指国债的发行期限不低于10年。我国以前曾发行过10年期、15年期、20年期、30年期、50年期不等的国债。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认为，这次报告里提到的超长期特别国债的期限可能是30年甚至50年。 

　　超长期特别国债里的“特别”，表示这种国债有特定用途。我国此前发行过四次特别国债，1998年发行2700亿元，为国有四大行注资改革；2007年发行1.55万亿元，用来购买外汇注资中投公司，在全球金融危机中寻找资产布局的机会；2020年发行1万亿元，用于防疫抗疫；2023年10月底特别增发了1万亿元，以支持灾后恢复重建、提升防灾减灾救灾能力。本轮明确用途是“专项用于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并且要连续几年发行，放在长期看，目标是“系统解决强国建设、民族复兴进程中一些重大项目建设”，这提供了更多想象空间。用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郑栅洁的话说，“既利当前、又惠长远。也就是说，既可以拉动当前的投资和消费，又能打下长期高质量发展的基础”。 

　　对于货币政策的界定，是要灵活适度、精准有效。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潘功胜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经济主题记者会上表示：“当前国内外形势依然复杂多变，需要发挥政策合力，加大宏观调控政策力度。中国货币政策工具箱依然丰富，货币政策仍有足够空间。货币政策调控将更加注重平衡好短期与长期、稳增长与防风险、内部均衡与外部均衡的关系，强化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着力提振信心、稳定预期、稳定物价，为经济运行发展营造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 

　　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张明预计，2024年的货币政策可能会发生如下变化：第一，央行可能继续下调金融机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1～2次，以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第二，央行可能继续降低基准利率，幅度可能达到25～50个基点，以降低企业真实融资成本；第三，央行将会加强结构性货币政策操作，尤其是继续使用补充抵押贷款（PSL），以支持保障性住房建设、城中村改造和“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三大工程”。 

　　为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 

　　贡献金融力量 

　　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被列在2024年政府工作任务的首位。报告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充分发挥创新主导作用，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促进社会生产力实现新的跃升。主要举措涉及三大板块：一是推动产业链供应链优化升级，二是积极培育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三是深入推进数字经济创新发展。 

　　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教授温军表示，发展新质生产力，核心在于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新质生产力的提出，标志着发展新质生产力已经成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发展新质生产力，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都要求创新引领、协同发展，统筹实现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高质量发展，不断加大科技创新在实体经济发展中的贡献。 

　　2月底，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多部门联合印发了《绿色低碳转型产业指导目录（2024年版）》，明确了节能降碳产业、环境保护产业、资源循环利用产业、能源绿色低碳转型、生态保护修复和利用、基础设施绿色升级、绿色服务等绿色低碳转型重点产业的细分类别和具体内涵，对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绿色低碳转型提供支撑，为各地方、各部门制定完善相关产业支持政策提供依据。 

　　金融作为国民经济的血脉，在这些领域发力，激活新质生产力创新动能，将会大有可为。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副院长田轩认为，从金融的角度看，激励创新需要容忍失败的文化氛围，需要崭新的创投组织形式，需要正确的人力资源政策，需要健康开放的资本市场和稳定的宏观政策导向组成的一整套“组合拳”去激励企业开展技术创新。 

　　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了建设金融强国目标要求，金融必须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高质量服务。金融系统需要优化资金供给结构，把更多金融资源用于促进科技创新、现金制造、绿色发展和中小微企业。同时，金融要支持国家重大发展战略的实施，尤其是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国家粮食和能源安全等领域，对科技创新机器成果转化、新能源产业链等的发展提供更多资金支持。金融自身也要实现高质量发展，重点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 

　　潘功胜表示，央行将深入开展科技、绿色、中小微企业等金融服务能力提升工程，完善金融机构内部激励约束机制，提升金融服务的能力、适配性和普惠性。增强金融机构对科技型企业的风险评估能力，丰富适应高新技术领域特点的金融产品。推动金融机构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产品持续增长，不断加大对新能源、绿色低碳转型等重点领域的资金投入。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手段，提高金融服务的技术能力。 

　　证监会主席吴清在记者会上将新阶段的监管工作定位为“两强两严”：在坚持市场化法治化方向、尊重规律、尊重规则的前提下突出强本强基，从法律上、制度上、监管执法和司法上进一步加强对投资者的保护，增强投资者对市场的信心和信任，吸引更多的投资者特别是中长期资金参与市场；依法从严监管市场，依纪从严管理队伍，要实现监管全覆盖，强化机构监管、行为监管、功能监管、穿透式监管、持续监管。 

　　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局长李云泽在两会部长通道提到，高风险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工作需要在提升前瞻性、精准性、有效性、协同性方面下功夫；围绕发展新质生产力，将研究以金融资产投资公司为平台，进一步扩大股权投资试点范围，进一步加大对科创企业的支持力度；指导金融机构积极促进新型消费、扩大传统消费，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并且正在部署普惠金融专项行动，推动小微贷款增量扩面下沉。 

　　此外，对于小微企业等薄弱环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优化融资增信、风险分担、信息共享等配套措施，更好满足中小微企业融资需求”。 

　　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刘晓春表示，这是目前经济发展中的一个主要薄弱环节，同时也是解决经济发展问题、就业问题的关键环节。优化融资增信、风险分担、信息共享等配套措施，是目前中小微企业融资难的痛点，应该看到，这不是仅仅依靠金融机构就能做到的，更需要监管政策、财政资源以及其他部门的共同协作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