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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城如何应对火灾:从互助到保险

发布时间:2024-05-09 作者:
文|学院胡同观察

  中世纪的德国城市汉堡,时常笼罩在火灾的阴影之下。当时的民居多为木质结构,紧密相连,一旦火舌窜动,顷刻间便可成燎原之势。1380年,一场火灾几乎摧毁了汉堡的大部分区域,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在城市中蔓延。市民期待能有一种互助机制来有效抵御火灾风险。 

  最初登场的是被称为“基尔特”(Guild)的火灾互助制度。 

  “基尔特”又被译为行会,是中世纪欧洲一种独特而复杂的社会组织形式。城市各个行业的会员们团结一致,按期缴纳会费,累积成各类互助基金,形成内部互助机制。例如,在拉脱维亚,有个鞋匠行会,早在1375年就制定章程:如果有行会成员生病并且生活无以为继,行会的领导应当给予其一定的经济援助,该成员若日后康复且有能力偿还,则应将款项归还给行会;若无法偿还,这笔款项将被视为慈善赠予。 

  在汉堡,首批火灾互助机制于1591年12月3日由啤酒酿造商签订。汉堡是全欧洲最大的酿酒地之一,酒商有此动议和创举并不奇怪。101位酒商承诺在火灾发生时,按照固定金额相互提供经济支持,但前提是必须在一年内重建受损建筑。通过这种方式,风险在多人之间分散,使得个人更容易承受。随后,汉堡成立了更多类似的火灾互助组织,每个组织通常包含约100名会员。组织向会员收取费用,一旦发生火灾,各个组织对会员伸出援手。 

  然而,基尔特的资金规模有限,只能覆盖较小的火灾损失,而城市中的火灾往往波及范围广。17世纪,汉堡多次发生火灾,人们意识到,靠基尔特应对全城或大范围的火灾是不够的,需要寻找一种更全面的解决方案。 

  1676年,46个火灾互助组织合并成立了汉堡火灾保险局,这一里程碑式的事件预示着火灾保险进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火险局不再局限于基尔特内部的小范围互助,而是面向全体市民提供保险服务。据载,汉堡火险局的章程共包含16项条款,其中有4项专门针对在灭火过程中受伤或丧失劳动能力的消防员,以及牺牲的消防员的遗孀和孤儿的援助问题。而早先始于1591年并定期更新的汉堡火灾互助组织中,从未包含类似的保障规定。 

  据德国法学教授赫威奇在《职业行会与保险史》一书中考证,1614年的《汉萨海事法》对水手在保卫船只时受伤的赔偿情况做出了规定,将其损失视为共同海损处理。然而,1676年汉堡火灾保险局的章程并未简单地将1614年的海事规定直接借用到火灾保险领域,而是向前迈进了一步,不仅考虑了对消防员遗孀和孤儿的扶助,还增加了有关丧葬费用的规定。赫威奇总结道:汉堡火险局的创新性,在社会福利和保险制度的发展上具有一定的开创意义。 

  除了公共法律下的火灾保险公司(即火险局)外,当时在德国还成立了其他私人性质的火灾保险协会,也具有较大影响力。德国首家以股份公司形式成立的保险企业——针对海上风险和火灾损失的保险公司在1765年于汉堡成立,并持续运营到了1815年。 

  火险局的后续发展也十分值得关注:1753年,火险局的加入仍保持自愿原则,但一旦加入则禁止退出;到了1817年,所有建筑业主被强制要求向汉堡火险局投保;1910年,在圣米歇尔教堂火灾之后,教堂也被纳入强制保险范畴;19世纪以后,该市郊区和乡村地区的火灾保险公司也逐渐并入汉堡火险局。 

  当然,汉堡火险局的运营也非一帆风顺。1842年5月5日至8日,汉堡发生了著名的“五月大火”。火势迅速蔓延,损坏了大约20%的汉堡住宅,造成了总计约13500万马克的巨大损失。城市档案馆和老市政厅建筑也遭到破坏。灾后,建筑物损失由汉堡火险局负责赔偿。为此,汉堡火险局发行了政府债券,由全国居民进行认购,相当于进行了风险的二次分摊。这些债券到1888年得以全部偿清。 

  汉堡火险局存在的另一个意义在于对防火和救火工作的支持。在此之前,德国各城市并没有公营的火灾预防和消防机构。汉堡火险局成立后,积极参与火灾预防工作,如资助消防设施改进和普及防火知识,这些举措大大降低了火灾风险,也让市民感受到了更为周全的保障。直到1868年,汉堡市设立独立的消防代表团,汉堡火险局才将消防设备转交给市政府管理。1872年,汉堡成立了专业的消防局。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堡火险局的服务范围也在扩大。比如,它在1930年承保风暴损失,是德国最早承保风暴损失的保险公司之一。 

  到了1994年,汉堡火险局迎来了私有化。同时,汉堡市政府取消了强制保险和建筑保险垄断。汉堡火险局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并出售给DBV温特图尔保险集团。此后这家公司数易其主,如今,汉堡火灾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仍然作为一家区域保险公司运营,为市民提供全方位的家庭保险服务。 

  近年来,学者们利用火灾保险的投保、赔付档案等进行当地家族史的研究多了起来。特别是在像汉堡这样长期实行强制保险的地方,有些人有可能找到有关祖先所拥有的房产的信息。由于汉堡火险局长期兼任本地消防机构,各类文档均保存良好,幸运的话,有些人还能凭借继承人的身份,直接将诸如估价证书或理赔结算等文件的复本领回家去。甚至可以说,这些文件的历史价值,几乎不逊色于汉堡国家档案馆的档案资料,能为保险史、家族史和建筑史的研究者们提供不小的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