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 诺 

　　2024年7月15日，国家发展改革委与国家能源局联合发布《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行动方案（2024—2027年）》（以下简称《行动方案》），明确了2030年前碳达峰电力行业低碳转型重点任务，也为转型金融赋能电力行业低碳转型描绘了清晰路径。 

　　12月14日，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局长王信公开表示，在转型金融方面，央行考虑基于一定的标准，适时把转型贷款纳入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支持领域。据了解，央行牵头起草的煤电、钢铁、建材、农业4个行业的转型金融标准已经多次论证，正在推动发布进程中。 

　　承担能源保供责任和降碳压力的煤电行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在新一代煤电升级行动中，煤电企业如何形成“技术可实现、经济可承受、模式可推广”的产业路径，实现“逐绿”转型？转型金融在其中将起到哪些作用，有哪些难题需要破解？ 

　　低碳转型将导致发电成本上升 

　　《行动方案》提出了2025年和2027年两个时间节点的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工作目标，明确到2027年煤电要“接近天然气发电机组碳排放水平”，并列出了生物质掺烧、绿氨掺烧、碳捕集利用与封存（CCUS）三种可行的路径选择。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规划发展部主任张琳表示，对标天然气发电机组碳排放水平，既可以更好发挥存量煤电效能，又可以有力支持新能源开发消纳。中电联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陈宗法认为，煤电升级改造的实践证明，只有政策上到位、技术上可行、经济上合算，才能将转型落到实处。 

　　有专家分析，未来能源系统将呈现多能互补的特点。煤电的三种低碳改造路径为未来煤电转型提供了多元化的可能。从经济性角度看，三种路径都会导致发电成本上升，需要通过政策支持来引导技术逐步走向成熟。煤电掺烧生物质过渡到纯生物质发电有技术成本优势，且在国际上也有成功经验，实施难度相对小一些。不过，与水电、风电和光伏发电相比，这三种煤电低碳改造路径都不具备成本优势。 

　　对于煤电企业而言，每一轮机组改造都面临成本与收益的考验。目前，通过市场回收低碳化改造成本的渠道仅有碳市场一条，“生物质掺烧降碳能减少碳市场履约成本，但需要碳价达到350元/吨，煤电掺烧生物质才具有经济性；绿氨方面，当新能源电价降至每千瓦时0.02元或碳价达到1350元/吨，煤电掺烧绿氨才具有经济性。仅依靠碳市场的收益渠道，远远无法覆盖低碳改造的成本。”华能能源研究院副院长黄海威如此表示。 

　　对于资金支持，《行动方案》明确，发挥政府投资放大带动效应，利用超长期特别国债等资金渠道对符合条件的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项目予以支持；相关项目择优纳入绿色低碳先进技术示范工程；鼓励各地区因地制宜制定支持政策，加大对煤电低碳化改造建设项目的投资补助力度。 

　　煤电企业的低碳转型一直在推进，但经营状况难言乐观。2021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印发《关于开展全国煤电机组改造升级的通知》，“三改联动”开始规模化推进。自2023年以来，随着产能释放、煤炭价格下降，以及电煤中长期合同落实“三个100%”和煤电上浮20%价格政策的落实，煤电企业的盈利能力得到显著改善。但今年上半年上市公司财报显示，煤电企业仍存在30%左右的亏损面，企业对煤电盈利信心仍然不足。中电联专家此前发文指出，煤电企业仍有45%左右的亏损面，且亏损额巨大。 

　　“双碳”资金需求将达数百万亿元 

　　2019年经合组织（OECD）提出了转型金融（Transition Finance）概念，其本质在于通过奖惩机制帮助企业设计转型轨迹，促进实体内部的变革，进而降低转型风险。国际资本市场协会发布的《气候转型金融手册》将转型金融定义为“发行人支持其气候变化战略的相关融资计划”。 

　　相比于狭义的绿色金融专注于支持具有环境生态效益的绿色行业，转型金融更多着眼于对高排放高污染行业进行绿色低碳转型的金融支持。包括煤电在内的高碳行业不属于传统绿色金融的支持范围，其中很多企业面临杠杆率较高、信用风险较大等问题，其低碳转型难以获得资金支持。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能源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金子曦认为，从金融角度看，煤电低碳改造是转型金融支持的重要方向，《行动方案》为发展转型金融提供了新的视角。特别是其提到了超长期特别国债的应用，将更好破题转型长周期的困境，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s）等新模式的引入，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对转型融资的有力补充。 

　　与传统的发展轨迹相比，低碳经济发展需要更强的资金拉动。以煤电机组“三改联动”为例，据预测，仅此一项投资需求，“十四五”时期就有约1000亿元的资金需求。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发布的《2024外滩绿色金融报告》认为，我国要实现“双碳”目标，所需资金达百万亿元量级。 

　　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主任、北京绿金院院长马骏认为，中国继成为全球绿色金融最大市场之后，有望成为全球转型金融的最大市场。金融机构需要提高判断力，甄选那些有意愿、有能力转型成功的煤电企业，在融资、项目获得等方面为其提供支持。 

　　2023年8月，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向晋能控股煤业集团发放了首笔公正转型贷款，部分资金将用于该公司在低碳转型过程中，为员工提升专业技能、劳动水平、就业能力。实际上，转型金融领域目前仍存在较大资金缺口，需要银行发挥带动作用，在信息获取、评价标准、产品开发等方面继续探索和突破。 

　　尚需破解多个难点 

　　业内人士透露，遵循“急用先行”原则，在一些共同原则基础上，不少地区制定了地方性转型金融标准。有专家表示，地方性转型金融标准在制定和使用中，仍存权威性不够、统计体系尚不成熟、标准之间缺乏衔接、激励政策不足等问题，影响了企业参与转型的积极性。 

　　近年来，面向清洁能源、绿色交通、绿色建筑等领域项目服务的绿色金融发展迅猛，形成了相对成熟的模式，而面向高碳行业绿色转型的金融服务则面临落地难、融资贵的困境。不少金融机构反映，在转型金融服务过程中存在诸多挑战，主要包括高碳企业转型项目专业性强、数据口径不一，以及前景存在不确定性等，金融机构对其风险评估和把控较困难。这就需要建立转型金融的框架和体系，包括界定标准、披露要求、转型计划等方面。 

　　11月15日，生态环境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环保机构绿色和平联合发布报告《转型金融助力高碳排行业绿色低碳转型（钢铁篇）》。报告梳理了钢铁行业绿色低碳转型的现状和问题，总结实践经验和典型案例，提出完善转型金融的政策建议，为转型金融标准制定，以及推动其在其他领域和行业进行实践提供参考和借鉴。 

　　北京绿金院联合北大国发院发布的《2023转型金融支持煤电行业低碳转型的机制研究报告》建议设立国家低碳转型基金，将煤电行业纳入重点支持范围，通过债权或股权投资，为低碳转型提供低成本资金支持；地方政府、企业及金融机构积极与多边开发性金融机构进行合作，协同支持煤电企业的低碳转型，包括合作落地煤电转型金融试点项目；国家开发银行和政策性银行利用特惠政策，积极支持低碳转型的煤电企业和项目，包括开发专门的转型贷款产品和转型基金；商业性金融机构积极开发既有低碳转型效益又具有商业可持续性的转型金融产品，包括转型贷款、转型债券、转型保险和转型基金等，积极运用央行的碳减排支持工具等政策工具提供的低成本资金支持煤电企业进行低碳转型。 

　　转型金融的工具箱正在不断丰富。中国农业银行战略规划部李新祯认为，金融机构除利用信贷和债券等传统融资产品为转型企业提供金融服务，还可以通过私募股权投资（PE）/风险投资（VC）、混合投资、债转股、风险缓释产品、资产支持证券等新型转型金融工具和产品来满足转型融资需求。目前，国内外商业银行主要通过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SLB）和可持续发展挂钩贷款（SLL）等典型转型金融产品来支持转型活动。 

　　李新祯表示，转型金融要求用户的转型信息要“可验证、可计量、可追踪”，对数字化支撑能力要求更高。可以充分利用大数据、生物识别、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强化对转型金融业务的系统、数据支撑。  

　　（编辑：王伟）